黑神话：面见如来111

五指刺入岩缝的瞬间，猩红血珠顺着青灰色石面蜿蜒而下。天选人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，指甲缝里渗出的液体在补天石表面蒸腾起靛蓝色烟雾，每一缕都裹着花果山草木腐烂的酸涩。

金箍棒残片在掌心突突跳动，像颗被剜出来仍在痉挛的心脏。他盯着嵌在血肉里的金属碎屑，那些尖锐棱角突然泛起鎏金色涟漪，七百年前东海龙宫的腥咸海风劈头盖脸砸过来——定海神针震碎龟丞相的翡翠冠冕时，飞溅的玉屑也是这般刺眼。

妖雾在断崖下方翻涌成墨绿色漩涡，腐坏的桃枝从雾中探出，末端挂着风干的猴尸。天选人额间火纹骤然爆出三昧真火的残影，那些焦黑的小尸体突然睁开了空洞的眼窝，被硫磺熏哑的声带挤出不成调的嘶鸣："大圣...救..."

云层裂开的声音像是有人撕开了九重天的锦缎。牛魔王的混铁棍捅破苍穹，棍身缠绕的幽冥鬼火将残云烧成紫黑色疮痂。"还记得芭蕉洞里烧焦的猴毛吗？"雷鸣般的笑声震得补天石簌簌剥落，"这次要把你的石心穿在棍尖，挂在翠云楼檐角当风铃！"

金箍残片突然发出龙吟，天选人指节泛白地攥住那截凶器。记忆的岩浆在太阳穴突突鼓胀——五百罗汉金身组成的囚笼，如来的五指山符咒在皮肤上烙出梵文，牛魔王的獠牙咬穿通风大圣咽喉时喷溅的滚烫......

血色从脚底漫上来，七十二变口诀在舌底凝成冰锥。天选人纵身跃入妖雾的刹那，三百里外的东海突然掀起百丈狂涛，龙宫废墟里的定海神针底座发出悲怆的共鸣。

牛魔王的鼻环在妖雾中划出惨白光弧，混铁棍扫过的轨迹残留着十八层地狱的哭嚎。棍风掀开天选人额前乱发，露出那道被封印的紧箍咒伤疤——暗金色纹路突然蠕动如活蛇，撕裂的皮肉间渗出琉璃净火的味道。

"如来老儿给你戴的项圈还没摘？"混铁棍重重砸在补天石残骸上，迸射的碎石在天选人脸颊划出血线，"当年你扯断的可是通风大圣的脖子！"

金箍残片突然暴涨七尺金光，断裂处伸出熔岩凝成的虚影。天选人听到自己獠牙摩擦的声响，那声音陌生得像是从地府深处传来。妖雾中浮现出六耳猕猴支离破碎的金身，每块碎片都映出他此刻狰狞的面孔。

云端传来梵钟轰鸣，如来的虚影在雷暴中若隐若现。牛魔王忽然暴退三十丈，混铁棍插入岩层时带起的鬼火照亮他铁青的面皮："你以为挣脱五行山就能翻出五指？那秃驴在你魂窍里种的因果，比十万八千根捆仙绳还难缠！"

天选人喉间滚出低笑，掌心金芒已凝成半截虚实相间的如意棒。被封印的元神在灵台发出尖锐蝉鸣，七十二地煞术的禁制裂开细缝——他闻到了蟠桃园里被自己尿过的老树根味道，听到马温官帽上雉鸡翎断裂的脆响。

妖雾突然凝结成万柄淬毒钢叉，牛魔王的咆哮震塌了半座水帘洞废墟："当年你能大闹天宫，不过是诸天神佛做的局！"钢叉暴雨般倾泻而下，却在触及金箍虚影时化作漫天纸灰，"如今连块囫囵铁都凑不齐的丧家猴，也配......"

纸灰中亮起一点猩红。天选人染血的指尖穿透牛魔王的护心镜，触到了冰凉跳动的妖丹。五百年前在火焰山缺失的那块记忆突然归位——铁扇公主罗裙下的蝎尾毒针，红孩儿三昧真火里混着的修罗血，牛魔王此刻瞳孔中旋转的卍字符......

如来的虚影在云端睁开法眼，佛光如金枷锁住两人身形。天选人听到自己脊柱发出五行山崩裂时的轰鸣，金箍残片彻底没入掌心的瞬间，牛魔王的狞笑突然变成惊怒交加的嘶吼："不可能！你的金身明明被......"

妖丹在指尖迸发的琉璃净火中扭曲变形，天选人嗅到了八卦炉中久违的兜率紫火气息。被封印的元神撕开最后一道枷锁，他看到自己毛爪正在褪去褐黄，露出底下璀璨如星河的石质肌理——那是补天灵石最初的模样。